介之推不言禄
（僖公二十四年）
晋侯赏从亡者。介之推不言禄，禄亦弗及。
推曰：“献公之子九人，唯君在矣。惠、怀无亲，外内弃之。天未绝晋，必将有主。主晋祀者，非君而谁？天实置之，而二三子以为己力，不亦诬乎①？窃人之财，犹谓之盗；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？下义其罪，上赏其奸，上下相蒙，难与处矣！”
注释
①诬：巫禄，无功而充有功，领受俸禄。
译文
晋文公赏赐跟他一起流亡的人，介之推没有言及赏赐，晋文公也没有赏赐他。
介之推说：“献公有九个儿子，唯有国君还在世。惠公、怀公没有亲信，国内、国外的臣民都遗弃他们。老天没有灭绝晋国，一定会有君主。主持晋国祭祀的人，不是君侯还能是谁呢？老天实际上立好君王了，而一些人以为是自己的功劳，不也是诬禄吗？偷取别人的钱财，尚且还被称之为盗，更何况是贪享上天的功劳作为自己的贡献呢？下面的人以罪过为道义，上面的人奖赏奸邪。上下的人互相欺骗，难以相处。”
其母曰：“盍亦求之①，以死谁怼②？”对曰：“尤而效之③，罪又甚焉！且出怨言，不食其食。”其母曰：“亦使知之，若何？”对曰：“言，身之文也，身将隐，焉用文之？是求显也。”其母曰：“能如是乎？与汝偕隐。”遂隐而死。
晋侯求之不获，以绵上为之田，曰：“以志吾过④，且旌善人⑤。”
注释
①盍hé：何不。
②怼duì：怨恨。
③尤：过错，罪过。
④志：记载。
⑤旌jīng：旌表，表扬。
译文
他的母亲说：“你为何不去求赏呢？穷死之后能怨恨谁呢？”介之推回答说：“明知道这是错误的还要去效法，罪过就更厉害了。而且已经说出了埋怨的话，我就不能食用俸禄了。”他的母亲说：“也应该使君主知道，怎么样？”介之推回答说：“言语，是身体的装饰。身体准备隐居，还要用言语做什么？这是乞求显贵啊。”他的母亲说：“能够像这样吗？我跟你一起隐居。”于是他们隐居到死。晋文公寻找他们，没有找到，便用绵上之地作为他的祭田。说：“用来记下我的过失，而且表彰善良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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