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归晋知罃
（成公三年）
晋人归楚公子谷臣，与连尹襄老之尸于楚，以求知罃。于是荀首佐中军矣，故楚人许之。
王送知罃，曰：“子其怨我乎？”对曰：“二国治戎①，臣不才，不胜其任，以为俘馘②。执事不以衅鼓③，使归即戮，君之惠也。臣实不才，又谁敢怨？”
注释
①治戎：谓交战。
②俘馘guó：俘虏。
③衅xìn鼓：杀人用鲜血涂在鼓上。
译文
晋国人把楚国的公子谷臣和连尹襄老的尸体归还给楚国，以此要求交换知罃。在当时荀首辅佐中军，所以楚国人答应了他们的要求。
楚王送别知罃，问：“你怨恨我吗？”知罃回答道：“两国交战，我没有才能，不能胜任重任，以致做了俘虏，您的随从没有将我杀了祭祀，却让我回去领受杀戮，这是君王的恩惠。我实在是没有才能，又敢怨恨谁呢？”
王曰：“然则德我乎？”对曰：“二国图其社稷而求纾其民①，各惩其忿②以相宥也③，两释累囚④以成其好；二国有好，臣不与及，其谁敢德？”
注释
①纾shū：和缓，宽和。
②惩：戒、止。忿：恨。
③宥yòu：宽恕。
④累囚：谓囚犯。
译文
楚王说：“如此，那你感激我吗？”知罃回答道：“两国图谋自身的国事，想要减轻百姓负担，各自抑制自己的怨恨而相互宽恕，两国释放囚犯，以达成友好关系。两国友好结交，我没有参与其中，又敢感激谁呢？”
王曰：“子归，何以报我？”对曰：“臣不任受怨，君亦不任受德，无怨无德，不知所报。”
译文
楚王说：“你回去后，打算怎么报答我？”知罃回答道：“我没有怨您，您也没有给我恩德。无怨无德，不知道该报答什么。”
王曰：“虽然，必告不穀①。”对曰：“以君之灵，累臣得归骨于晋，寡君之以为戮，死且不朽。若从君惠而免之，以赐君之外臣首，首其请于寡君而以戮于宗，亦死且不朽。若不获命而使嗣宗职，次及于事，而帅偏师以修封疆②，虽遇执事，其弗敢违。其竭力致死无有二心，以尽臣礼，所以报也。”王曰：“晋未可与争。”重为之礼而归之。
注释
①不榖：王侯谦称自身。
②偏师：非主力军队。
译文
楚王说：“即使这样，一定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。”知罃回答道：“以您的威灵，我得以活着回到晋国，我们的国君将我杀戮，死而不朽。如果因为您的恩德赦免我，把我赏赐给您的外臣首，首向我们国君请求，在宗庙中杀戮我，也会死而不朽。如果没有得到我们国君的命令，而让我继承世袭的职位，按次序承担国家大事，率领部分军队治理边疆，即使遇到国君的随从，我也不敢避开。而是竭力而死，不会有二心，尽到我的职责。这就是所谓的报答！”楚王说：“晋国不能与它争夺。”重加礼待让他回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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